第二八八折·骊龙欲近，怒满弓刀（2/13）

江面处亦难幸免，反正都说是宝剑滩，买了颜面有光，也顾不上景致优劣了。

相较于山阳的抢手，平夷山的山阴面便无这等身价，险峻的山势连樵子猎户都不来，况乎辟地起屋？不想竟有这样一幢隐邸。

宅子依山而建，由檐瓦走势推断，乃由数座三间四耳加上入门墙、俗称“一颗印”的南方院式鱼贯连成，一院接着一院，长蛇般一路蜿蜒迆逦。

若以山字象征山势，俯瞰便是个“屵”字，与越浦寻常民居、乃至大户园林以墙圈地的形制皆不相同，黛瓦黯淡，白墙斑剥，看得出年悠月久，饶经悉心呵护，亦难掩迟暮。

殷横野对建筑颇有涉猎，见墙底砌有三四尺高的石垣台基，却非寻常的方正砖构，而是如鳞甲般错落，偏又严丝合缝，比叠砖还紧密，宛若纹，乃朱鹭朝独有形制，原用于城墙工事，至青鹿朝中末叶朝廷解禁，始盛行于民间，赶上当时的崇古风。

朱鹭王朝九方氏兴于南，本是赢姓，乃自称上古驱逐亶父的鸟族后裔，得国后改姓“九方”，取鸟九凤的谐音，大量引入南陵风物，蔚为风尚，这“一颗印”的小巧院式亦是其一。

直到金貔朝首三代武皇提倡诗文，才渐渐洗去蛮风，恢复央土正俗。

此宅小门面而坚雅，予静谧之感，又以甲垣奠基，推测建于青鹿、金貔两朝之；做为古物兴许价值连城，但审美委实不合时所好，能在越浦六大豪商中接连转手四家，终为慕容柔所得，令匪夷所思。

这份疑心，直到他小心翼翼踱至阶前，抬见檐下那方乌木匾才告烟散。

题匾者无有落款，以瘦硬的端楷写着“不如归”三字，每字足有磨盘大小，料想远看必如《太初赞》、《卒塔婆寺弘法序》、《石壁经》等名帖般清丽灵动，秀媚多姿；拉近至此，只觉每一笔无不苍劲挺拔，筋意如镌，愤懑恍若刀劈剑斫，直要破匾而出……回过才发现食指停在半空，咄咄书罢，然而意不能平。

仔细一瞧，匾书非是镌刻，而是直接写在木上，表面只髹了层桐油防。

墨痕略凹，乍看以为是炭炙，但保存墨宝一般不用此法，恐失手焚毁，殷横野微一寻思，意识到是运笔之内力所至，柔软的笔尖在硬木留下刮痕，难怪凹痕里丝丝缕缕，细到力几不能凿，墨迹怕已直透木背，省下雕錾的工夫。

比起建筑，能写百家体的殷横野更擅书法，“道义光明指”便是他摹遍法书有得，才悟出终南捷径，从而掌握此一绝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