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长安春草】(04-05)(19/28)
他听见自己垂死挣扎似的,从喉底发出滞涩的声音:仆来送萧兄,真是
深意厚,体惜臣僚。李林甫笑容温煦,道:吉郎不是也来了么?若论谊,
吉郎又岂不深不厚。吉温只觉他似乎字字皆无所指,又似乎字字皆有所指。他
此生还从未遇见过任何一,能像李林甫这般,即使在亲他重他之际,都能让他
生出战栗和畏惧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,更别提此时他们都已心知,他背叛了他。
吉温颤抖着道:仆过奖。有乘势笑道:既是如此,不若咱们暂且
退下,留仆与萧兄叙话。便告辞着离去,李林甫也不挽留。
也只在片刻之间,喧闹声便如河岸风烟,悠悠散尽,独留桥上李家父子,
与萧炅家。萧炅这才趋前两步,握住李林甫的手。
他先前面对诸友,是颓废沮丧,面对吉温,是气度不改,此时见到这与自己
相三十载,亲重自己有如手足的恩相,才真是真流露,低声道:相公,仆
是戴罪之身,何敢劳你鞍马烦劳,跋涉相送……一语未尽,喉哽咽,已是说
不成话。
李岫的嘴唇抖了抖,默然退到一边,极目遥望灞河流水滔滔东去,但见天水
相接处细若一线,渺渺茫茫,愈远愈微。他寂寥地想着,此刻与父亲话别的萧炅,
很快便要消失在比那流水尽处还远的连云山岭中了吧?他眸看了下父亲,忽然
觉得他的身影从未有如此之孤单。
李林甫反握萧炅颤抖双手,也低声道:你放心……我说过,我定要救你。
直到此时,他凝重若山岳的姿态,方才有了一个缺,一线漏隙,如山腹石
扉悄然开,隐隐漏出清冷雾气。他嘴唇颤抖,话音也有些飘忽,不知是思触
动,伤感难抑,还是自知缺乏履行这诺言的底气。
萧炅摇了摇,苦笑道:仆……不必再为我多费心机。他瞟了一眼斜
倚桥栏、若有所思的李岫,郑重道,我的心意,仆素所知晓。还望仆多多
保重,努力加餐,自自身,来勿令儿郎辈有……黄犬上蔡之叹。李林甫和
萧炅都非饱学宿儒,然而这秦朝名相李斯失宠得罪,终于被杀的凄凉典故,自来
做过宰相的,却无一个不知晓。李斯被腰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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